第17章 第十七章-《一念关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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鹫儿大喊一声:“师父!”便要扑进火海,却被朱殷等人死死抱住。
鹫儿挣扎着:“放开我,我要救师父,师父!”
他的双眼紧紧锁住火光,火光中,旧时情境历历浮现。他看到草原道别时,如意骑马离去的绯衣背影。看到草原战狼之夜,自己伏在如意怀里哭泣。看到当他赢得胜利时,如意对他难得的一笑……他挣扎着伸出手去,却什么都抓不到。
天牢里火越来越旺,房屋垮塌下来,惊叫声中,鹫儿终于被随从们合力抬走。
一滴眼泪从他眼角落下,他喃喃地唤道:“师父……”
汗水混着血水从鹫儿的脸上滑落,他挥着青云剑在战场上奋力砍杀着。
十九岁那年,鹫儿为自己挣到了姓名——因他骁勇善战,累有战果,安帝特赐他国姓,令他更名为李同光。
那一年他奉命追随安帝出征禇国,战场时褚国大将嘲讽他是“面首之子”。对战时李同光便驱马直冲他奔袭而去,近前一剑穿心。
敌将伏在他肩上,血沫翻在喉咙里嗬嗬作响。李同光邪邪地一笑:“刚才是你叫我面首之子?我没听清,再来一声?”
他拔出剑来,鲜血四溅。敌将颓然坠地,喉咙中发出临死的哮鸣。
李同光邪笑着:“听到了,真好听。谢谢。”反手又刺死了身后一名偷袭的武官。
他削下褚国将军的头颅,跃上马去,控马人立,高高地举起手里的人头,高喊:“禇国人看好了,你们的大将军已经死了!”
安军阵中欢呼雷动。
那一整年间李同光奔波奋战在征讨褚国的战场上,斩敌无数,立功无数。威名传遍了全军上下,也传遍了天下四方。
上千安国将士列为两队,李同光穿过他们组成的人墙,走向高坡上的安帝。
他的身后,随从们手捧托盘,每个托盘上都盛着一枚敌将的首级。五个首级,全是由他亲手所斩杀。
他所过之处,所有将士都用敬畏的眼光看着他,无一人敢发出一点声响。
一片寂静中,就只有他行走时身上铠甲摩擦发出的铿锵声。
李同光的手按在如意赠他的青云剑上,在心中默念着:“师父,你看到了吗?您说得对。现在,已经没有人敢嘲笑我了。”
高坡上,安帝喜悦地看着他奉上的人头,连连夸赞:“好,好!不愧是朕的好外甥!传旨,晋李同光为忠武将军,长庆侯!原长公主府即刻赐还,以为侯府!”
李同光跪地道:“谢圣上!圣上万岁万万岁!”
安帝却慈祥地笑看着他,纠正道:“叫朕舅舅。都是一家骨肉,何必生分。”又慷慨道,“此番征讨禇国,你立了大功,还有其他什么想要的吗?只管说出来,朕无有不从。
李同光信以为真,跪请道:“谢圣上。臣幼时幸得先皇后娘娘垂爱,治学于师父门下。后来听闻她获罪入狱,臣以为个中必有冤情……”说到一半,突然察觉到安帝眼神变得深沉,心中悚然一惊,不动声色地改口道,“可惜托人打听后,才知道罪证确凿。但有道是一日师,终身是父,可否请请圣上看着他已是七十老叟的份上,宽恕一二?”
安帝这才重新浮起笑容,道:“哦,你的师父是?”
李同光俯首道:“先太学教习,王启明。”一行隐秘的汗水,从他的耳侧流下。
回府之后李同光将自己整个浸入冰水池中,忍受着寒意侵肤刺骨的痛苦。却始终无法令心情平复下来。
他喃喃道:“为什么,师父,您告诉我为什么?为什么到了现在,我想替您洗冤正名都做不到?!我是不是很没用,啊?!啊?!”他痛苦发狂地锤打着水面,最终大声道,“来!”
朱殷不忍地把大量冰块浇上他的身体,一瞬间,刺骨的痛楚袭来。
李同光蜷缩起来,如同幼年时一般无助。他低声赌誓道:“我要越来越强,我要不计一切手段,做到一人之下、万人之上,到那时,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为您洗冤屈了!我要告诉天下人,您是大安最忠心最能干的朱衣卫左使,谁敢不服,我就杀了他!碎尸万段!哈哈哈,哈哈哈!”
可笑了一会儿,他的声音又重新变得低沉:“可就算那样,您也回不来了,对不对?”
一行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。
然而两年之后的今日,他却再一次看到如意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二十二岁的李同光沉浸在重逢的狂喜中,他混乱而急切地看着如意,想要上前抱一抱她:“师父,您回来了,对不对?!你还活着,对不对?!”
宁远舟格开他,厉声道:“长庆侯,请放尊重些!这是我大梧郡主,不得无礼!”
李同光怒道:“你让开!”
宁远舟自是不肯让,反而上前阻拦他。
情势一时间大乱,于十三等人立刻护住如意。
安国少卿也急了,忙和朱殷一起抱住李同光,规劝道:“小侯爷,您冷静些!”
李同光挣扎着还想去到如意身边:“师父,您不认识我了吗?我是鹫儿啊!”他摘剑给如意看,告诉她,“您给我的青云剑,我一直带着,一天没离过身,您看!”
如意表现得完全像是一位受到惊吓的梧国贵女,她推开剑,惊惶地后退:“别过来!我不认识你,也不是你师父,你认错人了!滚开!”
李同光被她一推,竟然跌坐在地上。额头生生在椅腿上磕出了一条血痕。
朱殷忙上前扶他:“侯爷!”
室中霎时间安静下来,李同光摸了摸额头,看了看手上的血痕,又看了看如意,冷静了许多:“你不是我师父?”
如意道:“我不是。”
李同光似是终于清醒过来,他淡淡一笑,然后一振衣衫,慢慢起身,重新恢复成了那个冷静孤傲的形象:“对不住,本侯失态了。看来这合县果然风水不好,不单害得礼王殿下病重,连累本候也出了个大丑。”他躬身向如意一礼,致歉道,“还请郡主恕罪。”
杜长史抢先反应过来,忙道:“对对对,旅途劳累,在所难免。引进使既然抱恙,不如先行返回休息?待来日我家殿下康复,再两相厮见如何?”
李同光淡淡道:“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他状似无谓地看了一眼如意,便转身而去。身后朱殷和少卿都如梦初醒,忙跟了上去。
转眼之间,杨盈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使团的人。一屋子人面面相觑,这闹剧来得莫名其妙也结束得莫名其妙,他们都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最后还是杜长史先清咳了一声,意带试探地看向如意:“不知如意姑娘和这位长庆侯……”
宁远舟打断杜长史:“她已经说过了,她不认识什么长庆侯。”
众人连忙四散而去,转眼之间屋里就只剩下宁远舟和如意。
如意马上道:“安排飞鸽,我要和媚娘联系。”
宁远舟只得道:“好。”
李同光出了驿馆,突然停住脚步,脸色冰冷道:“胆敢泄露刚才之事者,死!”
众人忙道:“是!”
李同光看向少卿,补充道:“你也一样。”
少卿胆寒,慌忙点头。
回驿馆的路上,李同光坐在颠簸前行的马车里。身体随着车厢晃动着,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向了眼前唯一亮着的光明。
“马上去查那位湖阳郡主,明天早上,我要看到她的所有案卷。”李同光吩咐朱殷道,“立刻用八百里飞鸽传令回府,让琉璃马上赶来和我会合!”
朱殷忙道:“是!”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,“您还在怀疑那位……”
李同光突然拉起他的衣领,逼问道:“你也见过师父,你觉得我会认错吗?她是不是师父?说啊!”
朱殷艰难地想着措词:“小的没福,当年只远远见过几面任左使,房间里那么暗,实在是不敢确认。可那位郡主那么娇横,口音也是江南的,似乎和左使不那么像……”
李同光目光灼灼。虽在如意面前他暂时退让了,但重逢的喜悦却显然还未从他体内退去。他笃信道:“她肯定是装的!”
朱殷迟疑道:“可梧国人对她的恭敬,不像是装出来的。侯爷,属下知道您对左使的一片心田。可是,任左使的遗骸,不是您亲自去火场里刨出来悄悄安葬的吗?骨头、伤痕,都对得上啊。”
李同光斩钉截铁:“那也可能是假的!师父无所不能,弄具尸体来装成自己骗过别人,根本算不了什么!”
朱殷不敢多言,连连应着:“是,是。”
李同光这才放开他,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一般:“师父肯定又是在干什么隐秘的任务,所以才扮成别人。没错,一定是这样!”他说着便懊恼起来,“我真蠢,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破了她,难怪她那么生气!”但他马上又再次欢喜起来,“但她肯定会认我的,我是她的鹫儿啊,一定会的。对了,她告诉过我朱衣卫接头的信号,孔明灯!朱殷,你快去找只孔明灯来!”
回到城外军营后,李同光压制着心中激动,用颤抖的手在孔明灯上画上朱雀的图案,而后便焦急地等待夜幕降临。
待夜色终于沉下来后,他满怀希望地站在树下,把孔明灯升了上去。
合县客栈里,如意终于收到了金媚娘的回信。从飞鸽上把信拆下来时,她无意中抬头,一眼便望见了那顶孔明灯。
驿馆院中,宁远舟、钱昭和孙朗也看到那顶孔明灯,钱昭和孙朗对视一眼,同时看向宁远舟。
风一吹,廊下的灯光明灭摇曳,将宁远舟的脸映得晦暗不明。
他立在廊下,不知内心经过几番交战,终于还是大步向着如意的房中走去。
敲门声响起时,如意正在看信。随口应了声,“进来。”
宁远舟推门而入,一眼就看见了窗边的如意,和如意身后如背景般遥遥飘在夜幕之下的孔明灯。
宁远舟走上前去,眼睛看着如意,口里问的却是那盏孔明灯:“那是你们朱衣卫会合的信号。”
如意头也不抬,随口解释道:“样式有出入,不是朱衣卫放的,是李同光。”
宁远舟心情很是复杂:“你真是他师父?”
“是啊,我以前就收过他这么一个徒弟,那时他才十三岁。不过后来等我当了左使,就没再教过他了。”如意说着便笑起来,语气中充满了难掩的自豪“没想到一晃几年过去,他都长这么高了。更没想到,当年那个动不动就哭的小泪包儿,居然就是生擒你们皇帝的长庆侯。呵,这小子还真出息了,不枉我当年费了那么多的劲儿教他。”
笑容里很有些欣慰。
宁远舟就顿了顿:“那你会去见他吗?”
“当然不会。”如意反倒好奇他何以有此一问,“我现在身份不是你们梧国的郡主吗?任辛既然已经死了,前尘往事,就已经了结了。”
宁远舟松了一口气。他走上前,将如意拥在怀中,轻轻道:“那就好。”
如意奇道:“你怎么了?心怎么跳得这么快。”
宁远舟摇了摇头,道,“没什么。”他忽就有些怅然,懊悔自己比旁人慢了一步,“就是想到你做朱衣卫左使、我执掌六道堂这么久,居然都没碰过面,真是有些遗憾。如果我们能早点遇到彼此,是不是会更好?”
如意笑了:“别胡思乱想了。那会儿我们是敌人,我要遇见你,只有一个可能,那就是来刺杀你。”
宁远舟闻言更拥紧了她一些,道:“如意,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?”
“你要先说,我才能答应。”
宁远舟道:“等殿下醒来,你就尽快离开使团吧。反正这里已经是边境,殿下一旦康复可以入安,你这个假郡主,就不用再陪着她了。”
如意一怔,推开他:“为什么?你担心鹫儿——就是李同光,会有什么影响?”
宁远舟点头:“他毕竟是安国重臣,如今又身兼接待殿下的引进使。就算你不承认自己是任辛,他肯定还是会怀疑的——”
“你怕会影响到使团?别担心,我乔装成别人的本事本来就不差。今天和他照面又是在昏暗的房间里。往后只要我稍微改妆,再加上一点别的细节,他肯定就会觉得自己认错人了。”如意自信地一笑,“而且——就算他认定我是任辛,我相信,他也没胆子跟我作对。”
宁远舟握住她的手,恳切地请求道:“可就算这样,还是有风险。你就答应我吧,好不好?”
如意眼光一闪,她皱起眉,坚决地拒绝道:“不好。”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冷,不解地看着宁远舟,质问道,“宁远舟,你今天怎么了?一进来,我就觉得你不对。你在怀疑我的本事?怀疑我会拖累大家?你让我走,可你想过没有,阿盈现在这样子,没了我,你们能对付得过来吗?”
宁远舟一怔,忙道:“我没有怀疑你……”
“你有,”如意盯着他,“别忘了我是刺客,我的直觉,从不出错。告诉我,为什么?”
宁远舟抚额:“我真的没有,我只是在担心你和李同光——”
如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:“等等,你这语气,你说我和李同光……宁远舟,你在嫉妒?!”
宁远舟一滞:“就算我有一点吧。那小子对你不一般,你可能感觉不到,但我很担心。”
如意啼笑皆非地看着他:“你在吃一个半大小子的闲醋?他自小不在母亲身边长大,但……”
宁远舟却打断了她,纠正道:“他不是半大小子,他是安国一言九鼎的权臣,是安帝最信任的重臣一。”他笃定道,“他看你的眼神,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,我也是男人,我明白他的心思。”
如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她凝视着宁远舟:“那你说清楚,你想让我离开使团,究竟是为了保证任务不出岔子,还是因为你在吃飞醋?如果仅仅是前者,你应该明白,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了解李同光,留下我才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宁远舟沉默了一会儿,方道:“两者皆有。”
如意露出了然的神情,沉默了下来。
宁远舟显然被刺伤了:“如意,你多半还不明白他对你的感觉……”
如意冷冷地开口:“我明白。我或许的确不太懂平常人家的夫妻该如何相处。可我我做了那么多年白雀,对男人欲望的了解,未必比你少。”
宁远舟一怔。
“鹫儿或许在少年的时候,对我有过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绮思。但哪个男人不是这样?”如意不悦看着宁远舟,道,“你和裴女官订过亲,我心里头也不舒服,可我有要求过你从此不再与她联系吗?如果有一日,我们在安都遇到当年曾与你把酒言欢的歌姬,我是不是也可以用我担心、我希望为理由,要求你退出任务,立刻返回梧国?”
“这两件事如何能混为一谈?我负责着整个使团。”
“但我并不是你的下属。”
“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这么做,我只是请求。”
如意看着他眼睛,缓缓道:“你只是温和地把要求藏在好听一点的话语下而已。而我,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命令我。”
宁远舟终于沉默下来。
如意语声清冷:“宁远舟,你说你喜欢我,是因为在我面前,你可以完完全全地敞开自己。可在你内心深处,其实更希望我理解你、依从你吧?但我们应该是平等的,
毕竟早在你坐上六道堂副堂主位置之前,我就已经是朱衣卫的左使了。你不能一
边说你相信我,一边却质疑我的判断和能力。这样不公平。”
宁远舟想说些什么。
如意却打断他:“听我说完。”她说,“那天在刘家庄的时候,我说不喜欢看春花听鸟叫,可你却说我以后肯定会要喜欢。其实我当时就有一些不舒服,但看你那么开心,我才没说出来。我知道你喜欢我,所以才努力想让我去领略你觉得好的那种平凡的幸福,可十九岁就做到位同二品将军左使的我,是平凡人吗?那些人的幸福,真的适合我吗?
她指着自己:“我这双眼,可以看清三十丈以外鸟羽的分岔。这只手,无名指和食指一样长,天生就适合握剑。我能在旁人一息间刺出十剑,只消一眼扫过去,就能看轻对面敌手的弱点。这样的我,生来便是最好的的剑客,比起春花秋月,我更喜欢更喜欢闯荡江湖。可你却希望我跟着你去无人知道的东海小岛隐居,用这双手、这对眼去砍柴、种花、洗衣……
宁远舟慌忙解释:“我不是要你去做这些事,我会陪着你一起,远离所有的纷争和杀戮……”
如意却轻声道:“是我陪着你吧?而且,那只是厌倦了梧国政局倾轧的你所向往的生活,不是我的。”
宁远舟努力想说服如意:“可昭节皇后也希望你过上平凡人的生活。”
如意坚定地:“娘娘只希望我一辈子别爱上男人,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就好。她从没说过让我放下剑,她只要我安乐如意地活着。
宁远舟低声道:“你总不能做一辈子的杀手吧?“
如意眉间中尽是挥洒意气:“即使不做杀手,我也可以精研剑法,开宗授徒,或者经营别的事业我当年的下属媚娘,都可以执掌金沙帮,我为什么不可以?其实娘娘在世的时候只消一道凤旨,就可以随时让伤重的我解甲归田,但是她没有,因为她,欢剑,喜欢血,喜欢站在高处,喜欢叱咤风云的感觉。虽然你也待我很好,你不懂我,这就是你和她不同的地方。”
宁远舟的脸色越发郑重:“可你不是一直都喜欢独自行动、离群索居吗?你难道不是跟我一样,早就被安国和朱衣卫伤透了心,所以才想着远离这一切吗?”
如意缓缓平复下气息,又道,“我是讨厌朱衣卫,讨厌那种,视女子为玩物和杀人工具的泥潭。可我并不讨厌能凭借自己的能力,为离难里的伙伴去做些什么。曾经,我可以手刃别国的暴虐政客,可以杀死搜刮民脂民膏的昏官。将来,也许有更广阔的天地待我施为。也许,也没有那么伟大或者顺遂。但我仍然希望日后能像媚娘那样,开宗授徒也好,或者做些别的什么也好,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头脑,为那些在朱衣卫里受尽磨难的女子做些什么。”
宁远舟劝说道,“这当然没问题,我支持你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已同生共死了,为什么还要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不开心呢?我想出世,你想入世,那我们各让一步好不好?你先陪我去小岛住一段时间,等你厌了,我们再……”
如意打断他,平静地说道:“远舟,你还没明白。我不是在耍小性子,出世和入世也不是小事。我是在郑重地跟你讨论我们的未来,还有我们未来相处的模式。我可以为你不惜性命,但你不能每次先替我做了决定之后,再说什么‘我们各让一步’,娘娘教过我,尊重、信任和独立,是我们生而为人最重要的东西。她都可以因为对圣上的失望而不惜以身赴火,我自然也可以。”
宁远舟心头巨震。
如意道:“之前你总说我动手的时候不顾一切,是被朱衣卫教成了傀儡;但我清楚,那就是我选的路,因为我那时深深地相信,我杀掉的每一个人,都在帮我的国家远离战争,都能让我的同胞不必流血。每一剑,我都赌上自己的性命,孤注一掷,毫不退让。如果做不到这样,我也不能能够成为最好的刺客,站在你面前,让你欣赏让你喜欢。”她凝视着宁远舟,轻轻问道,“可是远舟,你真正喜欢的,究竟是你喜欢的我的那一部分,还是整个的我呢?我如果没法跟你一起远离红尘,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?”
宁远舟急切地:“当然是整个的你。如意,我……”
如意伸指按住了他的唇,又摇一摇手,道:“别着急,慢慢想。想清楚了,再说也不迟。”
她站起身来。
宁远舟忙问:“你要去哪里?!”
如意轻轻说道:“去看看元禄,再陪着阿盈,万一李同光或是朱衣卫来了,我在才放心。。”
她转身走出了房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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