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第十八章-《一念关山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    第(2/3)页
    杨盈便也学元禄的样子盘腿坐直,认认真真地和他讨论起来:“你帮我出出主意,如果到了安国真有个万一,我要怎么死,才能在史书上写得好看一点?我想穿花钗鞠衣,这是公主最正式的礼装,我只在长姐出降时见她穿过。”
    元禄道:“服毒!我去帮你找老钱配上好的药,脖子一仰喝下去,一点都不痛,就睡着了,保证凉了以后不会脸色发青!”
    杨盈也来了兴趣,眼神一亮:“真的!老钱还会这个?那能不能让配得更好喝一点,最好是甜的!”
    元禄摸这下巴:“这个,可能有点难。”
    “不管多难也得配,明天我就下令给他!”杨盈便做出了不起的模样,演示给他看:“老钱你听好了,我要天下最好吃的毒药,最好是酸梅味的!”
    元禄被她逗乐了,忍不住指着她笑起来。杨盈也跟着笑了起来,反手去指元禄的鼻子。元禄打开她的手,两人便一起笑闹起来。笑声飘出门外,一直传到院中。院中风动树摇,天际阴云开散,有鸟儿跃上了树梢。
    如意站在门外,看着屋里两个少男少女就这样童言无忌地开着生死的玩笑,天真又残酷。她不由摇了摇头。
    元禄和杨盈对面笑闹着,忽地望见门边如意的身影,他不由愣了一愣。他知道她是担心杨盈,一直悄悄跟在一旁,便不着痕迹地对如意做了个邀功的手势。
    如意便安下心来,微笑着伸出了大拇指。
    元禄仿佛得到了天下至高的夸奖,笑得开心之极,看向如意的眼神中尽是温暖。
    天边红日破云而出,初升的晨光照亮了庭院,透过半开的门扉落入房内。
    如意早已悄然退到一侧。房中少年少女察觉到外间亮光,齐齐向着门外望去,金色的阳光落在他们年轻而无忧无虑的脸上,一瞬间点亮了他们的眼睛,驱散了他们脸上的阴霾。
    两人齐齐望着耀眼的晨光,听院中鸟鸣啁啾,不由轻声道:“天亮了,”真美啊。
    如意藏身在房门左侧,正要闪身离开,却发现宁远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房门右侧。
    两人隔着一扇打开的门,凝目对视。阳光洒满了他们全身。
    片刻的静默之后,如意想要开口,宁远舟也身形微动。但突然一阵痛苦袭来,却是宁远舟身上一旬牵机发作了。他不愿被如意察觉到他身上痛楚,下意识地向着墙面一侧脸,避开了如意的目光。
    乌云遮蔽了日光。
    如意以为宁远舟不愿同她说话,便也将话按了回去,负气地转身离开了。
    宁远舟急切地转过头来,如意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廊下。
    宁远舟怔了怔,只能失望地离开。
    宁远舟心神不属地回到院中,前脚刚从檐廊下踏出,后脚钱昭和于十三就已经一左一右地从天而降,站到了他的两侧。
    钱昭面无表情地跟在他左边:“昨晚我一直在上面,表妹跟元禄说的、跟殿下说的,还有元禄跟殿下说的,我全都听到了。你想不想知道?”
    于十三喋喋不休地走在他右边:“又吵架了吧?醋坛子打翻了吧?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想,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了吧?不要紧,说出来,于记情爱百晓生随时愿为您效劳。”
    宁远舟忍无可忍,停住脚步回过头去,辩解:“我们没有吵架,只是有些东西,我们俩暂时都还没有想清楚。等想清楚了自然就——”
    话没说完,钱昭和于十三的手已同时搭在了他肩上。
    于十三忍着笑:“嘴硬不好。”
    钱昭指了指脑壳:“头发容易少。”
    宁远舟深吸一口气——
    “滚。”
    话出口的瞬间,两个专门来消遣他的就已经默契地消失不见。那个“滚”字空落落的掉在了地上。
    宁远舟再度深吸一口气,忍了几忍。到底还是走到客房门前,用力地一脚揣下去:“天亮了,都起来干活!”
    屋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之声,片刻后孙朗手忙脚乱地应声道:“是!”
    用过早饭,一行人便又齐聚在正堂,开始商议正事。杨盈也恢复了精神,和如意一道前来。如意进门时宁远舟不由自主抬起头来,但两人目光只碰了一下,便各自错开。
    这一日的主题,自然是安国的那位引进使,长庆侯李同光。
    “殿下虽已康复,但长庆侯之事,我们却不能不提高防备。”杜大人说道,“我和宁大人商量了一下,都觉得这位长庆侯还可以争取一下。一软一硬,两方夹击。硬,就是把丹阳王派来抢黄金的那些盗匪,栽到安国人身上,以此为由,大加责难安国方包存祸心,并无真心和谈之义;软,就是认定盗匪的主谋,乃是那安国那两位与长庆侯不合的皇子,以他们想以此陷害长庆侯为由,暗示长庆侯如能助我使团顺利完成任务,我方也必当投之以桃、报之以李。”
    众人都点头赞同。
    杨盈便道:“既然大家都没意见,那孤就先按这样去与这位长庆侯商谈。”
    宁远舟拿出准备好的节略,正想给杨盈。
    杜长史却打断道:“等等,老夫以为,比起殿下,如意姑娘才是与长庆侯商议的最佳人选。毕竟昨日大家都到了,长庆侯对如意姑娘似乎颇为不同。”
    杨盈没见着昨日李同光待如意的情形,露出些不解的神色:“什么?”
    使团众人却都已心领神会,各自意味深长地交换着目光。
    如意面无表情,宁远舟已沉下脸去:“杜大人,此事我已再三说过,与如意无关!”
    杜长史不以为然,道:“请恕老夫自作主张。”便向如意一拱手,正色道,“如意姑娘,能否说服长庆侯,关系到这次我等此次出使的成败,老夫还想请你勉为其难。”
    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如意身上。
    杨盈莫名其妙,悄悄向元禄打探:“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元禄尚未来得及开口,如意已淡淡地说道:“杜大人只怕忘了,我并不是贵国人,贵国出使是否成败,与我又有何干?”
    众人都一愣,不由都露出尴尬的神色——是了,本就是不情之请,何以会认定旁人愿意勉为其难。
    如意却又道:“而且,就算我愿意帮忙,那也应该是以湖阳郡主的身份,”她面色一凛,“你就是这么跟宗室郡主说话的?”
    杜长史猛然醒转,连忙起身行大礼道:“臣请郡主解我大梧悬忧!”
    如意这才看向宁远舟,徐徐道:“宁大人,你要我尽快离开使团,杜大人却要我留下帮忙,这可难办了。”
    众人听出了这话中语气不对,都看向宁远舟。
    宁远舟凝视着如意。
    四目相对,两人眼中都是一片明光,看不透究竟是何种情绪。沉默对视半晌,却是宁远舟眼睫一垂,俯首行礼道:“臣先前多有失言,请郡主见谅,长庆侯一事,还望殿下鼎力相助。”
    如意下意识地退开一步。
    房内一片沉寂。
    恰在此时,孙朗匆匆推门进来,通禀道:“长庆侯又来了,带了重礼,只说深悔昨日惊忧殿下,今日特来候见。”
    如意一晃神,抬头吩咐道:“就说殿下还在养病,今天由我来见他。”
    众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    如意叫上于十三,起身回屋去更衣梳妆。
    于十三连忙跟上去,念叨着:“放心吧美人儿,昨天那么仓促,我都能把你画得像模像样,今天我必定使出混身解数,让你绝代一个风华!”
    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屋外,众人的眼神也还是不由自主往宁远舟身上飘。
    就只有杨盈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拉着元禄还在打探。目光不时望向宁远舟和杜长史。
    宁远舟却已起身,依旧垂着眼睛不肯多说什么。见杨盈还在徘徊,才催促了句:“殿下赶紧回房。”又吩咐孙朗,“多派几个手下盯着长庆侯的随员,能侧面刺探一下最好。”
    孙朗领命去了,众人也各自忙碌准备起来。
    宁远舟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如意的房间。屋里女子临镜梳妆的剪影落在明瓦上,高髻修颈,侧颜清丽又美好。宁远舟看着,不由就轻声一叹。
    一回神,钱昭已幽灵般闪现在他身侧,正和他并肩看着远处,面无表情道:“你居然因为吃醋,就要让表妹离开使团?难怪她不给你好脸色看。不过你刚才行大礼的时候,她明显心疼了。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?”
    宁远舟头痛道:“你叫钱昭,不叫于十三。”
    钱昭不为所动:“你叫死要面子,我叫冷眼旁观。”
    宁远舟叹了口气,烦恼道:“我没有死要面子,之前让她离开使团,的确是我考虑不周。可我早上我想跟她说话,她却怎么也不肯理我,刚才还当着大伙儿的面故意刺我。”
    钱昭瞟他一眼:“知道我、孙朗、丁辉为什么都一直单到现在吗?”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    “因为我们连个想刺我的表妹都找不到。”钱昭说完,又一脸死人相地看着宁远舟,“于十三早就蠢蠢欲动了,你再不主动点去求表妹和好,我就按不住他了。呵,一个痴心不改的小侯爷,一个温柔多情的浪子,哪个不比你强?”
    宁远舟无语。
    “我想揍你。”
    钱昭瞟他一眼:“你舍不得。”好话说完,便转身自顾自地离开了。
    李同光等在客栈大门外。
    他依旧如昨日那般打扮,华服玉冠,挺拔俊秀,却不比昨日那般冷漠孤傲。那双天生带笑的黑眼睛里含着柔光,待人如春风扑面。见钱昭出门相迎,温和地同钱昭寒暄几句,便随钱昭一道走进院子里。
    一路上他态度始终亲和有礼。只在踏入正堂前,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突然站定,目光如箭一般看向高处。
    宁远舟原本藏身在对面隐蔽处,不过稍稍侧头查看,便被他目光捕了个正着。
    四目相对,李同光淡淡一笑,冲宁远舟拱了拱手,便施然进了正堂。
    待他进屋后,躲在宁远舟身边的元禄才轻舒一口气,感慨道:“长庆侯那眼神,怎么跟如意姐一模一样?难怪是她教出来的。宁头儿,你说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和如意姐……”
    宁远舟忍无可忍地弹他一脑蹦:“够了。连你也来管我的闲事?”
    元禄捂着脑袋,认真地反驳道:“这哪是是闲事呢?你和如意姐就是使团的主心骨,缺了谁都不行。你们俩出问题了,大伙肯定担心啊。”
    “如意是使团的主心骨?那我呢?”
    “您是我们在六道堂的头儿,”元禄解释着,“可是这是使团啊。如意姐,殿下、杜长史,他们都不是我们六道堂的人。托大点说,要想救回圣上,包括我在内,使团缺了谁都不行。我们每一个人,都是使团的主心骨。”
    宁远舟一怔,不由思索起来。
    元禄又道:“你明知道我心力不济,但你从来不拦着我到处跟你拼命。可您为什么偏偏就非要让如意姐离开呢?换我是她,我也会生气。”他便装出女声,学着女孩子的模样控诉,“骗人,还说喜欢我,你明明待元禄比待我更好!”
    宁远舟啼笑皆非,“你这小子。”却也知道元禄说的是正经道理,心中实则已经想明白了。便无奈地笑看着元禄,道:“等李同光一走,我就跟你如意姐赔罪认错去,这总行了吧。”
    元禄用力点了点头,嘿嘿笑了起来。
    正堂里门窗洞开,宽阔明亮。桌椅陈设一如昨日,明净整齐,主位正座之后立着屏风,屏风后有房门通向后堂次间。
    正堂里只杜长史一人相迎,正使礼王不在,如意自然更没有现身。虽早已料知如此,李同光心下还是不由有一瞬间失落,面上却是丝毫不显,依旧从容端正地同杜长史相互见礼。
    第(2/3)页